檐上月

已退魔道圈,取关请随意。

【曦澄】格林德沃的雪(中)

*again,有过去式澄——》羡单箭头预警,注意避雷

*用心发誓这篇是糖,治愈系的糖!

*大量hp梗出没注意(但其实看不懂也没问题)


04

 

 

火车驶过布里恩兹湖的时候,开始飘起了小雪。阴沉沉的云厚重地盖在天上,把窗外的世界浸在湿冷的灰色里。细小的白色落入青蓝的湖水,然后那白色越飘越大,变成大片大把的鹅毛,等到他们到达因特拉肯东站的时候,月台的屋顶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积雪。

三月已是草色初青的春季,不过在瑞士,这个时节下雪倒也不算罕见。

 

买换乘票的间隙,蓝曦臣罕见地露出了一点忧虑:“雪下得这么大,山顶上估计云雾很重,看不到什么了……”

江澄咬着介绍册扎头发,把过肩的长发拢到后面梳成马尾,然后才用手拿着介绍册,奇怪道:“你不是来过一次少女峰了吗?”

“是啊,”蓝曦臣笑笑,“可是你不是第一次来吗。”

江澄一愣。轻细的白色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,无声地融成水珠。“走吧江澄,”蓝曦臣背起装着相机和三脚架的背包,轻车熟路,“去那边换乘上山的火车。”

 

这个国家的铁路四通八达,甚至能够穿凿冰河下厚重的岩壁,把铁轨一路铺上欧洲之巅。江澄跟着蓝曦臣满瑞士跑多了,早就习惯了到哪儿都乘火车——但少女峰铁路是私人铁路,百年前铺设的轨道,江澄是第一次踏上。

车厢里十分朴素,带着陈旧的岁月气息,暖气打得充盈,几乎迎着面扑在人身上,与窗外的冰雪世界形成截然的对比。列车缓缓向上升,极目望去,到处都是白色与深褐色,宏大的、寂静的白,与山石沉默的黑。

这无止境的蔓延、列车的摇晃、与熏热的暖气,不多时便叫人昏昏欲睡,以至于江澄不得不翻开刚拿到手的旅游手册研究起来,以免自己毫无风度地在蓝曦臣面前睡着。

他们是走的Lauterbrunnen这条路线上山,要途经Wilderswil,Gundlischwand, Wengen,中途还要再换乘一次才能登顶。另一条路线则是走…………咦?

 

“Grindelwald?”江澄愣了,“格林德沃?”

“什么?”对面的蓝曦臣困惑地从kindle里抬起头,“你说Grindelwald,格林德瓦尔德吗?”

江澄虽然德语一窍不通,但是英文却很溜:“这个中文翻译不应该是格林德沃吗?”

“为什么是格林德沃?”蓝曦臣摸不着头脑,满面茫然。

“盖勒特·格林德沃的格林德沃啊???”

“?”蓝曦臣更懵了,甚至以为自己漏看了什么重大世界新闻,以至于竟然不知道一位世界名人,“这是谁?”

“.……哦,”江澄终于醒悟过来,“你没看过哈利波特?!”

蓝曦臣眨眼,歪了歪脑袋,仿佛一个特别可爱的表情包:“嗯,没有。怎么了吗?”

“没什么,”江澄用看难民的眼神看着他,“你真惨。”

 

蓝曦臣:“.……”

蓝曦臣:“所以,呃,这个格林德沃是哈利波特里面的一个角色?”

“是啊,”江澄突然来了精神,兴致勃勃地拉着蓝曦臣介绍,“他是第一代黑魔王,据说很厉害的,当年差点就一统魔法界了,后来被邓布利多打败,关在了纽蒙迦德——”

“啊!”蓝曦臣轻轻一敲手心,“我知道邓布利多,是那个和甘道夫(1)很像的老爷爷,对不对?”

 “.…..对。——不对,蓝曦臣你怎么回事,竟然看过魔戒却没看过哈利波特?!”江澄谴责的目光盯着蓝曦臣看,看得蓝家大少爷如坐针毡。

“因为叔父他喜欢魔戒的小说,所以从小就带我和忘机看过魔戒的电影和原著…….呃,江澄?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?”

江澄看上去像是被惊悚到了,回答得十分艰难:“不不不,就是,呃,我,很难想象你叔父竟然喜欢这类作品。”

 

蓝曦臣却被他逗乐了。他的笑容既愉悦又温和:“我猜你肯定没看过魔戒英文版原著吧?”

江澄几乎有些被他惹恼:“是没看过,所以呢?你不也没看过哈利波特?”

蓝曦臣弯起眉眼:“既然如此,我们交换读书吧。”

 

这是个奇怪的提议,不过鉴于他们正在漫长的火车之上无事可做,于是接受也变得未尝不可。他们交换了kindle,蓝曦臣看哈利波特,江澄看Lord of the rings。外面的雪越下越大,纷纷扬扬,像一只巨大的鸟张开双翼,抖下白羽与阴影,落进山脉与文字的间隙。阅读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安静与空灵之中,时间仿佛变得无限绵长又无限渺小,直到他们抵达山顶之时,这雪仍在下。

山顶上游客寥寥,阴云密布,从观景台望出去,少女峰陷在一片白得模糊的冷雾。蓝曦臣在外面架起三脚架,江澄不解风情地打了个哈欠,钻回温暖的室内,只觉得这山顶的风景还不及小说好看——蓝曦臣那家伙,究竟还呆在外面拍些什么照片啊?喊了他好几回了都不回来,不冷吗?

已经过去30分钟了。江澄隔着玻璃盯着外面那个三脚架边的身影,忍不住感到些许的焦躁。

可是他究竟在焦躁些什么呢?其实他们今天本来也并无别事可做,闲得很。他猜想或许是因为自己讨厌看着别人白忙一场,尤其讨厌蓝曦臣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——明明是张俊美深刻的面孔,失落之时却总让人觉出一种隐约的委屈,简直像一只大型的、蓬松雪白的犬科动物,一举一动都让人心软。

可是,这是没有道理的。江澄愈加觉得躁动了。他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;恰恰相反,他身边所有人都看他太过桀骜,太过冷傲,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更喜欢魏无羡。

难道是因为自己特别喜欢狗所以爱屋及乌的原因?此念一出,简直让他自己都被雷到了。

 

不,他绝不会把蓝曦臣与别的什么东西相提并论。虽然连他都不清楚原因,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很长,真正相知的时间却很短。江澄曾经以为男朋友会是一个令他们两个(曾经的母胎单身)都无所适从的身份,但奇怪的是,依偎取暖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难,尤其是在这样的天地寂寥之中,尤其蓝曦臣是那样好懂。

江澄无意识地转动着手指上的银指环,靴尖在地上轻敲,掏出手机来刷了几分钟,切了好几个app,看了一眼自己的kindle,又放弃了。

 

可是在某一个瞬间,当他瞥见站在大雪里的蓝曦臣,江澄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。细沙似的雪粒落在蓝曦臣被风吹得凌乱的乌黑发间,落在长而密的睫毛上,落在藏蓝色的高领毛衣间,那种深与浅的反差,显出一种过分深刻鲜明的俊美。尤其是那副认真得过分的眉眼:那微微蹙起的眉心,那凝视着远方的黑色双眼,时不时垂下来看几眼相机屏幕,专注得不容许任何人打扰。

江澄明白,蓝曦臣同样有他自己的爱与坚持——尽管他看上去比自己温柔多了,也和气多了——可归根到底,他是个蓝家人。

那么他就可以无视这么大的风雪,在外面挨冻了吗?江澄愤愤不平地想,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。

这气恼来得毫无道理,毕竟他们名义上是情侣,实际上不过是旅伴——哦,这么一想怎么更气了呢?江澄憋着一口闷气,跑去楼下咖啡厅买了两杯热巧克力,等啊等啊,在等蓝曦臣拍照的时间里,焦躁地喝完了一整杯,又等啊等啊,等到另一杯都凉了,被不停抖腿的江澄当凉茶一口往下灌。等到蓝曦臣终于(徒劳地)收齐相机和三脚架回到室内,迎接他的就是两个空的咖啡杯:江澄从咖啡厅灌了一保温瓶瓶热水,气恼地塞到他手里:“热巧克力没你的份——你个傻子冻死在外面算了!”

 

“诶?”

江澄头也不回,用毛茸茸的兔毛帽子裹住耳朵:“我要回酒店!”

 

 

蓝曦臣订的酒店,竟然就在格林德沃。江澄猜想这个名字大概是有魔法,自从他今天碰到它以来,心情就如慢煮的汤,在回忆的搅拌总逐渐冒上沸滚不安的气泡。

小时候他和魏无羡时常扮家家,演哈利和罗恩,小天狼星和卢平,或者韦斯莱双胞胎(2)。魏无羡还尤其喜欢扮演伏地魔,或者格林德沃,总之是这类酷炫狂霸的大魔王——只有那个时候,江澄才能很轻易地得到他钟爱的角色。

那个时候他还太小,最喜欢白胡子、乐呵呵的爷爷、叔叔和伯伯,邓布利多差不多就是他心目中的玉皇大帝与圣诞老人,就像他最想要却最得不到的父亲。

他和魏无羡两个在南方长大,小时候偶尔冬天下雪一次,就兴奋得上蹿下跳上房揭瓦。他们家的后院里种着一棵橘子树,两株腊梅,两个小东西在院子里团雪球打雪仗,把腊梅树上的雪拢下来,塞进彼此的衣领里,追着彼此满家地跑,还因此弄湿了姐姐的一条红裙子。事后虞紫鸢揪着他们一通臭骂,他们两个塞着鼻子缩成一团,被骂得瑟瑟发抖,江枫眠跑过来给魏无羡解围,反倒被虞紫鸢揪住接着骂他溺爱过头。

那天晚上魏无羡发烧了,一个小萝卜头缩在被子里昏睡不醒。江澄急的要命,仿照电视剧里的样子给他的额头上放湿手帕,一趟一趟去换水,回来的时候却看见江枫眠坐在他们兄弟两个的小床边上,心疼地亲了亲魏无羡烧得发红的额头。

 

江澄捧着湿手帕,呆住了。

他也想被爸爸亲一下。就一下。

 

“为什么我没有生病呢?”那天夜里,江澄裹在被子里,小小声地问魏无羡。幸好关了灯,他的哥哥看不见他湿汪汪的眼睛。

8岁的魏无羡正烧得迷迷糊糊的,奶声奶气地回答:“生病难受死了,江澄你是不是傻……”

“魏无羡你才傻呢!”江澄很生气。

“你吵死了,我要睡觉啦……”魏无羡又往被子里缩了缩,听上去很虚弱。江澄立马就内疚了,紧紧抿住了小嘴。

魏无羡忽然笑了,从被子里探出来,亲了一记他的脸颊,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。

江澄又呆住了。

“好啦好啦,我知道你想要这个。江叔叔不给你,我给你就行了吧?”魏无羡打了个哈欠,舒舒服服地猫回了被窝里,小大人似的笑了,“乖,江澄,睡觉时间到啦。”

“谁——谁要乖啊?!魏无羡你起开!”

 

但是他还是睡着了,在这个甜蜜的、带着橘子清香的7岁的梦里。

江澄疑心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这件事,也疑心只有他一个人把一切都太当真。他从小是个很倔的孩子,又习惯了一个人,总是很容易当真的。魏无羡说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,到时候做自己的下属,一辈子扶持他——于是江澄就信了,信得全心全意,不带半点质疑,以至于他从来不曾想过,他和魏无羡当中会插入一个别的人——尤其是一个别的男人——也从来不曾想过,也许自己从头到尾,都不曾拿魏无羡当做兄弟。

 

现在回首来看,这或许是很傻的。太过不假思索的人,活得大概连根芦苇都不如。

可是思考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。在他过去的二十几年间,他的生活几乎全都被魏无羡占满了——他羡慕,他眷恋,他嫉妒,他倾慕,他喜爱,他厌恶,他是那样渴望魏无羡拥有的一切与魏无羡本人,以至于他不得不放弃细思,否则他将再也无法面对生活。

他的父亲觉得他太过偏执,不如魏无羡磊落;他的母亲觉得他还不够用功,竟然还不如魏无羡这个爱偷懒的优秀;魏无羡大约什么都没想过,姐姐总是一碗水端平,而除此之外的所有人,看他就像在看一场戏,永远把他和魏无羡放在一起比较,指指点点,评头论足。没有人只把他当成江澄,一个有血有肉的人,只因为他是江家(地位并不稳固)的继承人,没有资格任性,没有资格像魏无羡那样,心大得能装下一整片星河宇宙。

这重量如同一道沉甸甸的枷锁,即使隔着千万里的大洲大洋,依旧紧紧地束缚着他的翅膀,把他的心缩成小小的一间。而在逃离云梦之前,他甚至不曾意识到它的存在,就如同这落下的雪,寂静无声地占领他的全世界。

 

格林德沃的风小了些,于是连雪也是静悄悄的,仿佛带着某种魔法,发顶轻轻栖息,作一个白色的巢。

“江澄?”蓝曦臣的声音里含着困惑。

江澄站在酒店露台外的草地上,猛然间被唤回了魂。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酒店露台之外,站在大雪里,对着一棵橘子树发呆。奇怪,他刚刚是为什么走过来的来着?他想了想,竟然感到一阵茫然,堵在他的喉咙口里找不到出口。

许是他的样子有些奇怪,蓝曦臣听上去更担忧了:“江澄,你还好吗?”

不知怎的,这个普通的关切的声音,反倒一瞬间冲垮了他的堤坝,回忆与困顿同时淹没了他,把江澄的理智与灵魂同时吸入一个深深的、无底的黑色漩涡。

他受不了这样的温柔。不知为何的,他突然好累。

“别过来。”江澄低着眼睛,声音紧绷有如琴弦。他的长发垂着,帷幕般遮住他的半张脸,以至于蓝曦臣看不清他的神情,只觉得眼前的青年,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单薄怠倦。

“雪太大了,赶快回——”蓝曦臣已然撑起一把伞,大跨步向他走来,却被那个声音激烈地制止了。

“——别过来!”江澄猛然抬起头望向他,继而那冰凌般的目光慢慢化了下去,像一朵雪花的消散,有种脆弱而令人心惊的伶仃,“别过来…..让我一个人呆一会。”

 

蓝曦臣站住了脚步,然后慢慢地,他停在十步之外的雪里,举着伞不动了。

一时,他们之间隔着十步远的静默,只有雪片飘落的声音。江澄只是站着,而蓝曦臣什么都没问,只是静静地看着,静静地等。他在听,听雪里会不会藏着细细的风声,藏着隐秘的心。

这时刻不能被打扰,蓝曦臣知道,就像江澄的矜傲与尊严,容不下一丝破损。他只需要听着,看着,等着——其余的,都是不属于他、也不该属于他的。

江澄其实很好懂,他暗想。里里外外都是。

 

许久,江澄慢慢直起身来,把自己落着雪的长发拢到脑后。他的肩膀已经被雪打湿了,越过乌黑的发丝,怠倦地微微侧过脸:“为什么你还在这里?”

“等你。”

“等我?”江澄皱了皱眉,低低嗤笑一声,“我有什么好等的?”

“天很冷,雪那么大,你穿得太单薄了。”

“所以,你要让我回来吗?”

“不,”蓝曦臣摇摇头,往前走了一小步。他呼出一口白气,在寒冷的空气里蔓延开,“我想,即使我坚持,你也不会回来的。每个人都会有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的时候的……我尊重你的意志。”

听见尊重这个词的时候,江澄愣了一愣。“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?”

蓝曦臣很从容,很平静:“有一个撑伞的人在身边,总是好的。即使你现在不想要这把伞。”

江澄短暂地合上了双眼,不假思索。

“没必要,你没必要为我浪费这个时间。伞留下,你回去休息吧。我一会儿会回房间的。”

蓝曦臣摇头,往前走了一步:“我说过,我要陪你。”

“.……”江澄终于皱起眉,第一次正视了蓝曦臣的眼睛,“究竟为什么?”

蓝曦臣反倒笑了起来,低头去看他掌心里落的一朵雪花。他垂着眼睛的样子,像是风轻轻弯了山谷里的花,有种极其认真的、温柔的沉静。

 

“你大概不记得了。但那一天,你陪过我一次,所以,这次换我来陪你。”

“.…….”江澄愣了好久好久,终于想起他指的是什么,眉头愈加蹙在了一起,“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。”

蓝曦臣无奈又温和地笑了,扬了扬手里的伞:“这也只是举伞之劳。”他停了一停,轻轻继续下去,“江澄,毕业晚会那天的事情,对我来说意义重大。我很感谢你。”

“.…..我不需要你的回报。”

“如果你真的不想要,那么就拒绝我。”蓝曦臣望着他,呼吸在寒冷中微微颤抖着。不可思议的是,他看上去那么安静温和,却又如此、如此的坚定,“看着我的眼睛——如果你只想要一把伞的陪伴,不需要一个人,那么,就看着我的眼睛,拒绝我。”

 

没有说出口的更多话语,却被眼神完全地传达过去。他知道江澄听得懂。

只要你开口,我便会遵从你的意愿。如果你愿意对我诚实,那么,我便会还予更多。

 

“我……”江澄张了张干燥的嘴唇,却发现自己无法作答。他的喉咙在发烫,眼眶也是。

他不由自主地与蓝曦臣对视,并几乎为那双眼睛摄去魂魄。那么黑,那么亮,那么温柔,温柔得惊心动魄,令人心神震慑的一双眼睛。他没法对这双眼睛撒谎。

那双瞳仁里面,有一颗心的温度与力量。

 

他没法回答,因为他渴求这温暖,渴求这力量,哪怕只有一时,哪怕只有一秒。

那渴望的、汹涌的潮在他的胸口横冲直撞,江澄不想让它跑出眼眶,于是只能合上灼痛的双眼,把它用力地、拼死地束缚在心里,令他的心脏湿润酸胀得几乎生疼。

直到他再度睁开双眼,才发现蓝曦臣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。青年举着一把伞,于是墨蓝色的格纹大伞就恰好在他的头上张开。江澄的世界里的雪,忽然停了。

“蓝曦臣…..”江澄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得发哑。

“我只是恰好站在这里,仅此而已。”蓝曦臣站在他的旁边,目不斜视,语气却很温和,“两个人并肩站着,其中一个撑着一把伞,那么另一个人也不得不在伞下的。”

江澄沉默了很久,凝视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,方才轻声开口:“可是魏无羡的伞太大了,他的伞下面,除了我,还有太多的别人。”

 

蓝曦臣一怔,继而被这话惊得震住了。

江澄却没有看他,仰头望着深蓝的伞檐与外面的灰云,淡淡地继续下去:“你知道我们小时候住在云梦吧?南方,很少下雪,所以只要下雪,我们就会很兴奋。小时候每次下雪,我们两个都在我家后院里堆雪人,他堆一个我,我堆一个他,堆完了之后,比谁堆得更丑……”

他说着说着,几滴热的水滴落到了雪地里,紧绷的、颤抖的话音也短暂地休止了。蓝曦臣几乎有种错觉,仿佛那水滴要把雪也融化,化出几道深深的痕迹。

“.…..妈的,魏无羡堆的雪人怎么能那么丑。”

“妈的,他怎么能,怎么能那么讨厌。”

 

江澄说不下去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抹了一把眼睛,低垂下脸。

“妈的,”他最终只用这一句作了结。

 

 “江澄。”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,好一阵莫名的簌簌的声响,江澄才再度听见蓝曦臣的应答。他尚且低垂着眼睛,于是第一眼看到的,不是蓝曦臣的脸,反倒是一双修长有力、被雪冻得泛红的手掌,上面捧着一个小小的、袖珍的雪人。

“送给你。”蓝曦臣却只是伸出手臂,眨着眼睛看他,除此以外,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话。

 

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雪人做得十分粗糙,一看就很不熟练,两个雪球堆的坑坑洼洼的身体,两根小木棍做的手臂,傻兮兮地笑着,头顶上还插着一朵紫色的小花。

 

什么情况?

“这啥?”江澄一时呆住,连脑电波都停了。

“你呀。”蓝曦臣向他展开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。

“我?”江澄懵逼万分,简直要黑人问号了,“这个傻兮兮的小东西,哪里像我了?”

蓝曦臣把另一朵紫色的小花别到他耳边的发间,轻轻微笑:“现在就像了。”

 

伞已经被落在了一边,雪更紧地下了下来。世界更安静了,只剩下永恒的心跳,怦然震动他们的胸腔。

蓝曦臣捧着这个小雪人,捧到江澄的面前,放进江澄的手心。

 

“你看,一点都不丑的。”

“江澄,你看看它,很可爱吧?”

 

这太莫名其妙了,江澄想,为什么呼吸会那么难,为什么忍住眼泪会那么难。

 

“江澄江澄,你看一眼。”

“真的不傻的,你看它笑得多好。”

 

蓝曦臣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擦去江澄的眼泪,拂去睫毛上的雪珠。白色的雾气从他们的呼吸里冒出,温暖的氤氲遮去青年的表情。

 

江澄,江澄,你看看它。

它就是你呀。

 

 

05

 

那天晚上,江澄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剪刀,剪掉了自己的长发。他的动作很利索,在蓝曦臣没反应过来之前,咔嚓一刀,一把乌黑的发丝已经进了垃圾桶。

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,”江澄撑在洗手台边上,微微侧过头来望向门框边上的蓝曦臣,“别担心。”

酒店房间里十分温暖,蓝曦臣穿着黑色高领羊绒衫,倚在卫生间的门框边上,只是轻轻歪了歪脑袋:“这是某种新开始的意思吗?”

“你就这么理解吧,也不算错。”江澄耸了耸肩,继而左右晃了晃脑袋,转回头去看镜子里那个短发的自己,“我靠,几百年脑袋都没那么轻过了……”

他不打算告诉蓝曦臣,他最初留长发的原因,只是因为江枫眠夸过魏无羡留长发潇洒好看。但轻松是真的,因而他的眉梢眼角都带着释然,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许久未见过的单纯笑意。

“江澄。”蓝曦臣忽然叫他。

“嗯?”他转过头,然后被蓝曦臣突如其来地俯下身吻住。这是个很短暂也很自然的亲吻,或许太自然了一些,以至于江澄完完全全地懵在了原地。

 

蓝曦臣尝起来像是百利甜酒的味道,很轻,很软,很厚重,很甜。

“你——”后知后觉地,江澄一把抓住蓝曦臣的手腕,呼吸紧绷着低下头,藏起自己滚烫的脸颊。他沉默了许久,喉结上下滚动,能说的出口的话语也只有短短一句,“蓝曦臣,不要再往下了,你再往下的话,我会…….”

 

我会忍不住当真。

 

“你可以把这当成是另一个新的开始。”蓝曦臣却只是捧住他的脸,低声开口,第二次俯下身来,衔住他的嘴唇。

“这么理解,也不算错。”

 

------------------tbc


(1)甘道夫:魔戒系列里的著名角色,最初是灰袍巫师,后来晋升成了白袍。主角团第一战斗法师,电影版由伊恩·麦克莱恩爵士扮演(他还演过万磁王),由于长长的白胡子和巫师袍,经常被人和HP系列的邓布利多搞混......悄咪咪卖个安利,魔戒电影三部曲超好看的,奇幻爱好者请不要错过!

(2)都是HP系列里的知名好兄弟,但是除了哈利和罗恩生还到了故事最后,其他两对,呃............都便当吃得飞起........................QAQ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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